纪灵雨忙得脚不沾地，帐篷内的伤兵大多是重伤员，虽然舒曲帮忙，却终究是人手有缺。好在她医术扎实，游历多年更是学到不少，轻重缓急一瞧便知，送来的重伤员竟只有两人回天乏术。

舒曲原本是在外面协助作战，可她苗医的手段加上五毒教的蛊术让士兵颇为忌惮，方未济便请她去医帐给纪灵雨搭把手，总归那些重伤员也不看不见是不是虫子治好了自己。

方未济与谌九韶还有另两个浩气盟的人不通医术，便协助战斗。战场与江湖完全不同。江湖恩怨尚有缓解之法，战场之中则只有你死我亡。

拿到寒魄玉心才不过五天的功夫，伞面已经染上淡淡的粉色，那是浸过太多鲜血一时无法褪色的结果。

“师兄小心！”谌九韶一声大喝。

方未济下意识侧身，一杆长戟贴着他的鼻尖滑过，见他躲开，那长戟立刻翻了方向，冲着他的脖子去了。方未济立刻后退一步，同时抬伞挑起长戟，另一手蓄力击出，将那狼牙士兵击飞，翻手接住掉落的长戟掷出，正击中一个与唐军士兵缠斗的狼牙刀兵。

史思明亲率大军进攻河阳南城，而派出周贽进攻北城分散唐军防守的精力。以兵力而言，这不失为一个好计划，然而不仅李光弼对此有所防备，便是隐元会也得到了消息。

五天前。

萧雒棠找到方未济时尚有闲心开玩笑请人吃酒，可也说了没有时间，将隐元会探知的狼牙军军情告知众人。

方未济本以为这是萧雒棠为了转移其他人的注意才有此一说，却不想萧雒棠竟拉着他一起协助唐军抗敌。

直到昨日，隐元会有消息称狼牙军屯兵邙山恐怕有别的计划。谌九韶提出侦查敌情，被隐元会来人呵斥天真，那一带完全无法深入，萧雒棠却说能通过役使的手段混入其中。隐元会来人将信将疑仍是拒绝，谌九韶却是记得幽都时萧雒棠的手段，对他的话竟十分信任，极力促成萧雒棠去邙山侦查一事。

方未济自从知道萧雒棠与锦萝有过交谈后，一直不动声色。萧雒棠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，直到他主动提出以役使的手法协助隐元会探查敌情。

此事原本无可厚非，但方未济记得萧雒棠曾说过的话，他说“安氏叛乱乃天命所指非我宗之责”。只要知道他所在意的不会是什么兵祸，那么协助御敌不过是为了遮掩真实目的的说辞。此时隐元会来说邙山有变，而萧雒棠又如此积极，况且方未济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交易的情况下，这一欲拒还迎的戏码便显得有些拙劣。

方未济没有拆穿萧雒棠，而是让皓翎在空中跟踪。故而今日入阵，缺失了空中帮手，更是要谌九韶来提醒他危机情况。

狼牙军派刘龙仙攘战，李光弼裨将白孝德技高一筹将敌将斩于马下，余下兵勇无不大骇，更有四下奔逃者。唐军部队便趁对方不及重整旗鼓的机会蚕食敌军兵力，而且并不追远，在保障自身安全的同时，最大限度地消磨敌方力量。

方未济自然参与其中。他耳力上佳，可长期依赖皓翎的目力使得他对于视觉上的反应要逊色于听觉。战场上的搏杀没有花哨，一招一式皆为搏命。他武功虽高，但少有搏命时刻，遇到如此不要命的打法，终究不可避免负伤。

谌九韶见方未济负伤，赶忙上前将他扶住。战场一点也不适合方未济，他就该闲云野鹤的在世外桃源里淡泊一辈子。

“伤得不重，不过师兄还是快让灵雨包扎一下。”谌九韶是浩气盟的人，虽然不是军人，但对这种战场混战的情况见得多，要比方未济熟悉这样的场面。

方未济还待分辩一二，却听城中鸣金，这一役暂时结束。

谌九韶二话不说，拉着方未济去找纪灵雨。

才进城门便看到唐奕宸走来，向方未济问：“萧雒棠在哪？”

如此一问，却让方未济十分意外。唐奕宸不知道萧雒棠去邙山？难道不是与隐元会约好的一唱一和？疑惑之余回答道：“据悉狼牙军盘踞邙山，他随隐元会前往查探，唐姑娘不知道？”

唐奕宸摇头：“我的确不知。既然他不在，这件事要请你帮忙。”

“待会再说，先去医帐。左右这事萧公子做得你也做得，不缺包扎的时间。”谌九韶注意到方未济的伤口一直没有止血，便直接打断了对话。

唐奕宸这才注意到方未济身上受伤有些狼狈，一边跟着二人去医帐一边说：“主人希望将一封信送到李倓处。”

“李倓？”方未济不解，“信给我看看。”

唐奕宸并未拒绝方未济的要求，自袖中取出一纸封书递过去：“主人说看过封好便是。”

方未济接过来，发现信并没有封，是猜到萧雒棠会看？

“小哥哥！你受伤了！”舒曲在帐外先看到方未济，袖袍染血气色不佳，忙跑上去查看。

谌九韶倒不至于不相信五毒教的医术，只是碍于对方是恶人谷的人，到底有些抵触，便将方未济交给舒曲，进帐子帮纪灵雨做事。

唐奕宸看到舒曲颇为意外：“五毒教开始插手中原战乱了？”

舒曲一边给方未济包扎，一边头也不回地说：“谁要管战乱！小哥哥，你感觉怎么样？”

“无事，多谢舒姑娘。”方未济对那封信函很有兴趣，于是道，“先失陪了。”

身后舒曲叽叽喳喳地还在说什么，唐奕宸将话题接了过去，没让舒曲去骚扰方未济。

方未济抽出信纸，说是信，不如说是一张字条。虽然是规规矩矩用信纸写的，却只有一行字：千岛泉枯，花朝天覆。

这是什么意思？方未济看不明白，千岛湖水域似乎并无泉眼，莫非是隐喻？指名萧雒棠去送信，莫非……

“唐姑娘，借一步说话。”

舒曲想跟上来，被方未济眼神制止，转身进了帐子不知道该让谁疼上一下。

“李倓远在长安，隐元会明知洛青一事迫在眉睫，为何此时让萧雒棠去给李倓送信？”

唐奕宸似乎颇为意外：“凌雪阁在洛阳及军中皆有眼线，此信并不需亲自交到李倓手中，他以李俶的身份暂领凌雪阁主。萧公子没告诉过你？”

“如何联系他们？”方未济倒是记得李倓冒充身份的事，只是一时没想到凌雪阁在洛阳城也有眼线一事。

唐奕宸道：“联系不到。”